美國廣播公司(ABC Network)所製作的實境秀節目創智贏家(Shark Tank)非常特別。不同於一般實境秀節目以歌唱、料理、遊戲等內容為主,創智贏家把新創團隊爭取投資資金的過程拍成節目。
製作單位邀請Daymond John、Barbara Corcoran、Robert Herjavec、Kevin O’Leary、Mark Cuban、Lori Greiner等知名的企業人物與投資大咖組成金主團。有資金需求的新創公司上節目,使出渾身解術介紹他們的創新商業計畫。如果金主們覺得這些事業計畫值得投資,就當場向新創團隊提出其願意提供的投資金額。相對的,一旦金主們認為事業計畫不符合其投資報酬的期待,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直接拒絕新創團隊,
創智贏家節目英文原文的意思是鯊魚池。參與節目的企業家與投資人,仿佛像是「鯊魚」,當他們看到好的投資標的時,就會緊咬著獵物不放。對不感興趣的那些新創事業計畫,這些來賓則會表現得非常殘酷無情。
觀眾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精彩的創業點子,同時又可以見證緊張的投資協商過程,讓創智贏家除了有不錯的收視成績之外,該節目總共獲得四次艾美獎(Emmy Award)實境秀節目獎項的肯定。
「買一捐一」的貢獻式消費經營模式會傷害事業發展體質?
創智贏家於2009年首播,到2024年為止有15季共339集節目的播出。這15年內,節目的金主們與新創團隊接連完成許多投資交易。在創智贏家投資成交的案例中,至今表現最好的一件是2014年的邦巴斯(Bombas)。有趣的是,當時節目上只有Daymond John有意願投資,金額是20萬美元。2014年,邦巴斯在節目中說明它的公司價值為4百萬美元。2023年,邦巴斯營收突破10億美元。
邦巴斯創立於2013年,是一家專門販售襪子的服飾品牌。邦巴斯是電商,以新型態的直接面對消費者(Direct-to-Consumer,簡稱DTC)方式營業。品牌的兩位創辦人Randy Goldberg與David Heath注意到,當時市面上的襪子多數穿起來都很不舒服,而且產品設計相當保守,已經超過50年襪子產品沒有太大的變化。這些條件給予破壞式創新的新創團隊非常大的市場利基。
然而,真正讓Goldberg與Heath想要投入襪子市場的原因是,他們想要送街頭遊民襪子穿。Heath在臉書上看到一則令他非常驚訝的貼文,襪子是遊民庇護所最迫切需要的生活用品,甚至比外套與鞋子還更需要。
送襪子給街友,是Goldberg與Heath創業的初衷。效法鞋子品牌Toms所帶動的做好事商業模式,邦巴斯同樣採取「買一捐一」的貢獻式消費(contributory consumption)方式,鼓勵消費者用購物貢獻改變世界的力量。只要消費者購買該品牌的一雙襪子,它就捐出一雙襪子給遊民。創業第一年,邦巴斯就送出超過90萬雙襪子。
在參加創智贏家節目之前,Goldberg與Heath先在群眾募資平台Indiegogo募得近14.5萬美元創業基金,之後再從家人與朋友募得100萬美元資金。由於想要賣出更多襪子捐更多襪子給遊民,Goldberg與Heath在擴張市場的資金需求情況下答應創智贏家製作單位的邀請。
讀者可以在創智贏家實境秀YouTube頻道上收看邦巴斯那一集的節目。其實,它根本是一場災難。節目投資金主Kevin O’Leary很不客氣的表示,邦巴斯的商業模式可笑、荒謬。「買一捐一」傷害到投資人的正常投資報酬率。O’Leary甚至不屑的說,邦巴斯不值4百萬美元,他會制止節目現場任何人以這樣的估價投資這家公司。
其他3位金主也不留情面。Mark
Cuban(也是美國職業籃球隊「獨行俠」老闆)認為,襪子的單價過低、獲利空間有限,邦巴斯不值得投資。Robert Herjavec與Lorie Griener全然不認同邦巴斯的市場擴張策略,尤其是口碑行銷與顧客服務。這兩項做法往往卻是好事事業建立強韌市場利基的不二法門。
唯一有意投資的Daymond John,則是在Goldberg與Heath被要求調降公司價值之後,多次針對認購股權數目討價還價,才完成投資交易。
邦巴斯在創智贏家節目的遭遇,可說是多數利他企業在爭取資金時經常會發生的場面。TED總裁Chris Anderson在《慷慨的感染力》(Infectious Generosity)書中指出,兩個創業家,一個以營利為導向,另一個以利他為導向,他們的籌資命運會大不相同。具有利他使命感的創業家平均需要10次會面才能得到對方投資的承諾,而且還是帶有諸多條件限制。
近年來,具有社會使命感的利他企業,也就是我所謂的好事事業,在全球不斷創造許多精彩的商業創新案例。但,不少這些創新案例在一開始時並未受到真正的理解。當年被嘲諷不值4百萬美元的邦巴斯,如今證明它的商業模式能夠做到10億美元的營收規模。對Goldberg與Heath而言,更重要的則是,邦巴斯到2023年為止,捐出1億件襪子與內衣褲給遊民。
另一個好事事業代表案例瓦爾比.派克(Warby Parker)也有遇到類似的情形。4位創辦人的眼鏡DTC創業計畫,在華頓商學院創業挑戰競賽連入圍都沒有進去。該品牌2023年營收約為6.7億美元,年成長率12%。透過「買一捐一」方式,瓦爾比.派克全年捐出的眼鏡數量超過1,500萬支。
常常聽到不少人說看不懂好事事業的投資計畫,我誠心建議好好閱讀它們的影響力報告(impact report)。邦巴斯的報告網址是https://beebetter.bombas.com/impact#giving-as-a-team;瓦爾比.派克的報告網址則是https://www.warbyparker.com/assets/img/impact-report/Impact-Report-2023.pdf。影響力報告才是好事事業的營運報告。想要在人工智慧高科技之外,找到其他可以為地球做出正面貢獻的創新路徑,每一本好事事業影響力報告都值得人們仔細研讀。
(原刊登於數位時代雜誌2024年8月專欄)